中国服饰：徐校长，您好。东华大学成立五十多年来，从单科性大学发展为一所多科性大学。这些年，东华大学所秉承的办学理念是什么？
徐明稚：东华大学的办学理念就是“三兴校”，即“观念兴校、学术兴校、管理兴校”。观念是先导。观念行，没有人可以找到人，没有钱可以找到钱，所以观念是第一位的。学术是关键。一个学校，什么为大，学术为大，学校的水平，说到底是学术水平，所以学术兴校是关键。管理是保证。管理是为了确保理念能够实现，使得学术能够上升到一定水平。我们从2000年开始提出“三兴校”理念，对东华在“十五”期间的发展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但今后的路还很长，一个单位的文化是长期形成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要不断地更新观念，不断地统一认识，学校才可能发展得更快些。
中国服饰：您曾经说过，“对大学来讲，有前景的特色就是优势。”纺织、服装专业一直是东华大学的优势及特色专业，也是东华大学的品牌专业。这么多年来，东华大学的纺织、服装是如何长期保持其优势地位的？
徐明稚：中国的高校，前一阵子有一种趋势，就是发展综合性大学，但东华的定位不是综合性大学。办大学跟办企业一样，必须有自己的特色，有特色才会有社会价值。东华大学的特色就是纺织，是由五十多年的积淀而形成的，不需要谁去解释。特色是一个学校发展的宝贵财富，我们不能放弃这个特色，去走综合的道路。所以既要发展多科，又必须保持特色。一个机构，企业也好，大学也好，资源有限，决定了其所能做的事情有限，我们能做的，首先就是要“发挥优势，做强特色”，这是我们的方针。
我从国内一所一流的综合性大学来到我国纺织高等教育的龙头老大学校，对学校的战略选择，容易看清楚。做个比喻，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参加十项全能比赛，我们的前景，10年之内不可能进入前十名，20年之后也危险，或者讲没有希望。但是如果去参加单项比赛，我们现在就是国内的单项冠军，我们还可以去冲击世界冠军。参加单项比赛对国家有没有意义？当然有！因为中国要从纺织大国走向纺织强国。我们有这个特色和基础，国家有这个需求，孰是孰非，何去何从，其实道理既简单又清楚。所以毫无疑问，我们应该去参加单项比赛，也就是刚才讲的“发挥优势，做强特色”。
这里要做一下注释，其实纺织和时尚不完全是一回事。纺织是我们的传统，时尚实际上是这些年新发展起来的。我们有一句话叫“借船出海”，就是借“纺织”这条船出海，去发展“时尚”学科和专业。时尚原来并不是我们的强项，东华原来有一个国家重点学科——服装设计与工程，它是搞功能性服装的，像消防、宇航，涉及的领域是SCIENCE和TECHNOLOGY。这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类学科，一般的人或许认为功能性服装是服装，FASHION也是服装，但其实有很大差别，我们利用和发展了TECHNOLOGY的优势，转到了FASHION，顺利转型，成功进入一个属于艺术或艺术与科技相结合的新领域。
中国服饰：东华在时尚领域，做得还是很有特色的。
徐明稚：对，这些年来，我们服装学院成立了一些新专业。为什么发展这么快？我们有一个方针，就是有计划、分步骤地跟世界上5个时尚之都的著名服装院校合作办学。艺术的东西，我认为主要是文化，离开了文化很难讲艺术。2002年东华开始跟日本文化服装学院合作培养本科生，2003年跟意大利米兰欧洲艺术设计学院合作培养研究生，跟美国纽约时装学院FIT也已经签约。最近，跟伦敦时装学院也正在洽谈新的合作。实际上，现在不是我们找人家，是人家找我们。法国一些著名服装设计学院也希望跟我们合作，我们没有立即相应，怕发展太快，消化不了。东华大学是国际服装院校基金会的理事会副主席单位，目前在中国大陆是唯一的一家，还在这里成功举办过“第五届国际服装院校基金会年会”。
中国服饰：除了时尚，东华大学在产学研互动方面也是卓有成效的，这是否与东华的创新体制和创新平台密不可分？
徐明稚：现在我们有国家及部级科研基地共7个。其中2个国家级，一个是纤维材料改性国家重点实验室，另一个是国家染整工程研究开发中心；5个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工程中心。这些都是创新的平台。2003年又成立了现代纺织研究院。这两年，国际上许多大学内部都采用了一种所谓的矩阵结构。什么是矩阵结构？一个具有矩阵结构的单位，它的组织分为纵向组织和横向组织。现在高校的学院都是按学科来分类，纺织、服装、材料等，这些都是矩阵结构中的纵向组织。这些学科相互之间是有交叉的，但是按照传统的组织结构，他们没法交叉，各自独立。在具有矩阵结构的单位中我们成立了各种研究中心、研究院、研究所，这些构成矩阵结构中的横向组织。依托这些横向组织为科技创新平台，把各个学院的人聚合在一起，搞一些交叉性的项目。当前科技发展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学科的交叉，在交叉点上往往有创新、有突破。随着科技的发展，学科被进一步细分，大家都很“专”，这一方面促进了人们在专业方向上往深度去挖掘、探寻规律，但同时也带来一定的弊端，就是一门学科跟其他学科交叉的部分没有了。矩阵结构作为组织形式的创新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应运而生的，出发点就是希望把多个学科交叉在这个地方，以产生新的创新、发明，这是我们使科研水平快速发展起来的一个很重要的思想，也是你所说的创新体制和创新平台。刚刚还提到了“学术兴校”的问题，其实学术界有学术界的标准。
中国服饰：这一标准是什么？
徐明稚：比如“三大检索”——SCI、EI、ISTP（即科学引文索引、工程索引、科学技术会议录索引）论文的发表和引用数，这是国际上通用的考核一个学科水平的重要指标之一。东华大学纺织类三大检索论文的引用数已经连续3年居世界同类院校之首，并在2005年第一次超过世界其他9所著名纺织院校的总和。这至少说明，在这个领域和这个学科上，东华大学是最活跃的，这是我们在学术界很引以为自豪的。在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评选中，涉及到纺织学科的优秀博士论文全部出自东华大学。学校连续4年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连续3年跻身中国高校十大科技进展。再从应用的角度看，我们既有“顶天”的项目，如为神五、神六、国家一号战略武器研制做出贡献的项目，也有“立地”的项目，如上海市科技兴市重大项目——1000顿级来赛尔纤维生产线等。我相信国内极少有其他学科在世界范围这么有优势。
中国服饰：现在，许多纺织服装院校的学生面临着巨大的就业压力。东华大学毕业生就业率稳定保持在95%以上，我们的人才培养何以有如此大的优势？
徐明稚：就业率95%，另外5%哪去了？是不是剩下的5%就找不到工作?不是。比如服装专业，服装很多毕业生不要就业，他们要自己发展，自主创业，所以实际上不存在5%不能就业的问题。
我们五十多年来一直归工业部门主管，其最大的特色就是产学研相结合。我们为学生提供实践平台具有较好的历史基础和积淀。所以相对而言，学生的实践能力、动手能力较强。现代大学教育越来越重视社会服务意识和服务能力，学科建设要形成特色，也必须强调社会服务的价值取向。学校历来比较注重为社会服务，东华科研经费的三分之二来自于企业，学校与纺织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到纺织圈子里转转，你会发现，许多企业的总工程师、董事长都来自东华大学，与东华有着血脉联系，所以这是一个传统。
其次，要归功于东华的文化，我们的校训是“崇德博学，砺志尚实”，东华人比较尚实、务实，能够从小事做起，“眼高手低”的状况相对少一些。“培养学生良好的专业技能，还要帮助学生树立正确的就业观念”，这是东华人才培养的一个重要特点和优势。
中国服饰：最后，请徐校长就我国纺织服装专业教育的发展方向进行一下预测。
徐明稚：纺织服装专业教育的发展方向，离不开纺织产业在中国发展的状况，因为教育是为国家的经济和社会发展服务的。
为什么东华办学要坚持纺织特色？因为国家定的一个方针就是要从纺织大国走向纺织强国。其实大国到强国，我们差主要就差在科技和成果转化，正因为这一差距，我们就有用武之地。
其次，我们国家还是一个人口大国，就业是和谐社会建设中的一大课题。中国的纺织业为人民大众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有很多人预测纺织业会梯度转移，我也相信。因为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国的劳动力成本会上升，一旦劳动力成本上升，纺织行业就会发生梯度转移，向一些落后于我们的发展中国家转移。所以我在学校一直强调一句话：“在强调特色的同时，我们一定不要忘记向多科性发展。”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一定要未雨绸缪。
学校的成长，一定跟国家整个经济的发展、产业的发展紧密相连。现代纺织科技的发展，离不开其他学科的支撑，纺织自身的发展离不开现代科技。这些年，我们花了较大力气来发展生物，成立了现代生物技术研究所，引进了一大批人才。为什么？因为现在的纺织，很多跟生物医药工程联系在一起，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些新的学科点上有所拓展。
现代科技的三大支柱：材料科学、信息科学、生物工程。材料东华很强，信息早就有，缺的就是生物，所以要去发展生物。用三大现代科技来改造传统产业，改造传统学科，这是我们的一个重要目标。同时这些学科也要“借船出海”，借着纺织这条大船，在支撑和发展纺织的过程中发展自己，慢慢长大，出了海以后，就是“百舸争流”了，不再是谁依附于谁，大家都可以去争第一。这就是我们学科和学校发展的战略规划，立足长远，可持续地将东华大学的事业代代相传。
（中国服饰 2007-06-11 ）
